鑼鼓喧天裡的心情故事

作品：國藝會「歌仔戲製作與發表專案」
國光歌劇團《石門八陣圖》、春美歌劇團《古鏡奇緣》、秀琴歌劇團《血染情》
時間：93.7.23~25
地點：高雄市三鳳宮

前來朝廟的進香團神轎擺開了陣勢，劈啪作響的鞭炮聲與高亢激昂的戲棚鑼鼓對峙喧囂著；裊裊香煙伴隨著拔地而起的火樹銀花，恰好把國藝會「廟口好戲報你知」的落幕妝點得更加熱鬧繽紛。七月中旬起連續三周末，由台中國光歌劇團、台南秀琴歌劇團與高雄春美歌劇團，在大甲鎮瀾宮、台南天后宮與高雄三鳳宮拚戲演出。三次交鋒不僅舞台戰況有越演越烈的趨勢，廟口的觀眾人數更是狂飆直上，而音響燈光失靈、傾盆驟雨侵襲、神轎衝撞拜棚以及康樂隊花車秀等意外狀況的湧現，遂也成為對劇團與主辦單位的另類挑戰。

由國藝會所策劃的「歌仔戲製作與發表專案」，以整合歌仔戲編導與編曲編腔等創作人才，打造優質的中小型廟口歌仔戲為目標，在「重金」（超乎一般的市場行情價）的獎勵下，經由資格審查、書面審查與會談會審等評選過程，甄選出三個劇團重回發跡地進行公演。有別於其它補助案件的「甄選／考核」，在近達一年的專案執行過程中，國藝會始終以主動積極的態度，監督戲齣的製作流程且協助戲路的行銷包裝，其用心與努力是非常值得肯定的。

這次脫穎而出的三個劇團與戲齣，有台中國光歌劇團的《三國風雲錄之石門八陣圖》，全劇以＜悲風萬里＞劉備悼祭兄弟起始，以劉備臨終囑託阿斗與孔明的＜托孤＞作結，分別刻畫了劉備、孔明與陸遜的「情義／謀略」以及「性格／命運」。傳統堅實的古冊戲戲文，奠定了「戲保人」的根本基礎；而資深藝人的紮實功底，中年演員的細緻詮釋以及年輕小將的優質潛力，更為戲齣堆疊起波瀾起伏的戲味情韻。劇中尤可稱道的是整體構思的音樂設計，的確能烘托出兵馬倥傯的三國風雲，金戈鐵馬的殺伐樂聲中隱露著莫可言道的滄桑詭譎。

而台南秀琴歌劇團所演出的《血染情》，是以外台胡撇仔戲《白色的愛》為底本改編的。故事雖然套用了胡撇仔戲的敘事公式，但編劇更集中筆墨書愛情、親情與恩情間的多重糾葛，從「情／義」真諦的辯證與「取／捨」得失的抉擇中，闡述現實人生的動念之差。全劇雖已在外台「交代故事」的基礎上更上一層，然而對於敘事情節與人物個性的連結性與完整性上仍有待加強。整齣戲雖屬小品格局，但主角演員唱念俱佳，尤其是最後一場三重唱的內心剖白令人動容；尤其在與藝術總監的溝通研商下，通過極簡的舞台配置與各色的燈光設計，營造出迥異於廟會劇場的淡雅與詩化意境。

至於高雄春美歌劇團推出的新編現代戲《古鏡奇緣》，則以新奇科幻的時空歷程，審思權勢角力、族群對立、文化差異、真愛追尋與命運對抗等課題。「古鏡」是全劇的核心物件，其不僅是時空穿梭的入口，也是燭照人生的透視鏡，更是圓滿自我的煉金石。因此導演以古鏡的意象與物象作為發揮的重點，提供了演員的表演空間與舞美的設計創發。主角演員極具舞台魅力，細膩地詮釋出古今人物不同的心境情態，所有團員的演技都明顯見出長足的進步。戲中的燈泡幕簾頗為別緻，華爾滋舞步也相當新鮮，但如能在導演手法與燈光設計上展現更多創意，則更能呼應劇作的內容開創魔幻新穎的劇場形式。

期待外台歌仔戲的春天

綜觀三齣戲正好呈現出三種不同的劇藝類型與製作組合，大抵都能貼近劇團的藝術屬性與戲路類型，也頗能符合為劇團「量身訂作」劇目的原始構思。「國光歌劇團」以男性生角為主體，因此陽剛氣息雄渾的歷史劇與公案戲是其強項，而武打戲則有待演員功底的紮實鍛鍊；「秀琴歌劇團」以生旦對手戲出名，劇團編導演與作曲班底齊全，但如何自我提升開拓眼界，則是劇團亟需多方涵養借鑑的；「春美歌劇團」以當家小生為靈魂人物，兼具現代劇場與廟會劇場的豐富閱歷，團員演出認真頗具發展潛力，然培養劇團自身的編導創作人才則是當務之急。

這次專案的成果匯演，乍看之下不過是另一場「歌仔戲匯演」或「精緻文化場」的演出；卻因為其執行過程與目標的設定，而在此三回合的激戰中逐漸「發酵」出一些值得玩味與深入觀察的課題：在外台戲班既有的民戲戲路下，如何調配時間進行規範化的製作流程；中小型的優質廟口戲如何管控成本，才能夠使得劇團、廟方與觀眾獲致三贏的局面；由場域、劇團與觀眾所共同建立的廟會劇場美學，在現代劇場技術與觀念的加入時如何磨合對話；外台戲班編導演人才的聚合統整，有哪些管道及成軍的機制何在；外台戲班在人力與物力資源的侷限下，如何謀求或提升專業企畫或行政的能力；官方及學界在參與或接觸外台戲班時，該如何拿捏自己的角色定位等，這些課題或許在一時之間都難以解答，而蛻變成長的過程也可能是倍極艱辛痛苦的，但我們衷心期盼從官方到廟方，從劇團到觀眾，從藝文界到劇場界，大家都能一起為打造優質廟口歌仔戲而努力，則外台歌仔戲的春天終究會來臨！